15 9月, 2015

【刀劍亂舞】季夏蟬中 02【三日小狐】


什麼都不想說,大量動作戲逼死我。
三日月宗近逼死我。

※大量打混的動作戲注意。




狐狸面具上的繫繩為風吹揚,三日月宗近手執面具,頸首右斜露出半面。眼眉微糾輕揚,細緻柔和的五官不免透露出一絲輕嘲淡諷。「哦?」道,他的細聲輕語薄如紗細如綢,卻有不同囈語飄渺的鋒利尖銳,是一把短短的匕首,刺入少年的鼓膜。
雙方的眸光擦錯,星火即刻燎原。



草鞋鞋底磨過地面的碎石,輾過粉狀的沙土。只見少年的狐耳往後豎立,雙腳踩踏步伐,疾疾徐徐,身影倏影突光,東西交錯竄動,曲繞過筆直的路線往前奔行。他的身形輕盈,唰地抄短距離,雙手舉起手中的刀身朝三日月宗近斬下。
則三日月宗近側身閃躲。也許自己終將死於自身的制裁之下。當少年揮斬手中之劍,銳利的刀鋒砍去他左側的髮鬢,三日月宗近望著髮絲乘風散亂,乘光閃耀墨藍色的星河,便不住地在心底思量。喪失意志的驅體連自身的靈魄都能吞噬。而被迫立足這般處境的自己又是何等諷刺,何等戲謔。

少年的攻勢凌厲,將三日月宗近的足緣逼得節節向後,似是山窮水盡,更不見柳暗花明。他偏首回眸,山風襲來,好似要將他捲離地表,乘雲駕霧,同日跌宕。
山叢蓊鬱,青綠蒼蒼,似詩如繪的景色在三日月宗近的眼裡扭曲,頓為業火焚炎,隨陡坡墜落,熾燒出一條直落陰關黃泉的小徑。細語,尖銳的細語。如毫無章法的亂麻屈展,窸窸窣窣地將他刺穿,像是來自地獄的蜚語批判,飽含極致的惡意,作勢要勾他入魔。

則三日月宗近怎能理解退卻屈服之情?方問世的付喪神青春年漾、年輕氣盛,哪想得到自此時日,死亡將鄰他左右,及他糾纏相繞,終其一生。
盛暑的燥熱令他戰意昂揚,且沸騰不息的血液催化,將他的尊嚴烘托得更高。三日月宗近尊於身份,靈與體的隙縫之間更容不得屈下。於是他瞇眼細看,少年舞劍的身姿靈巧,可僅是以勢懾人,褪去威嚇的殺意也不過虛空一場。
三日月宗近自袖口掏出紙扇,竹製扇骨大展,如蝙蝠振翅,在手心滑開。少年見狀,一股慍怒爆發,艷紅之眼染腥上羶。舉手,刀鋒遂向對方的頸軸揮去,而只見三日月宗近的肩頭歪開,以展開的扇面對峙。
利刃刺穿薄紙,剖開紙上的松竹梅,就離對方的頸側的汗毛相差分吋。少年慍容瞪視,欲抽刀卻讓,三日月宗近不然,指執扇骨疊夾闔上,竹片緊揪住刀刃。三日月宗近以眼展笑,本先不相上下的力氣之爭,卻為三日月宗近單向的威魄壓倒。



「以巧取勝甚是卑劣。」少年的唇珠紅潤,上排的虎牙緊扣下唇,仰首上視。話語吐露不滿。
此刻三日月宗近的軀體愈顯高大。目光俯下,似雨露滴落,朝那對猙紅的瞳孔墜入。「以刀背向敵,更為可悲。」三日月宗近的唇角泛笑。他的視線隨少年的目光追來逐去,將之逼入死角。「並非刀下留人,而是缺乏殺戮的勇氣。」
少年見他的唇色淡薄,甚是無情,本想鬆手退開,然三日月宗近的雙唇輕抿,彷似將他的魂魄啣叼,併入唇齒。

三日月宗近舉起左手,食指指腹撫上刀背,往刀莖溜滑而去。泛冽冷光的刃紋突見一波腥血漲上,色艷輕柔,丹紅透澈。他的手在刀鍔邊上停留,眼簾垂落,而刃上的丹紅餘映左頰,紅影豔麗,點點相牽,線線相連,是如彼岸花般的倩影,在三日月宗近的臉頰上痕刻。細長的花瓣曲卷,沿他的顴骨及眼眶盛放,盛凌的紅潮浮豔虛華,唯有大放的一瞬得永世的璀璨,白髮少年看得目不轉睛,直到那妖豔的花朵往蒼白的頷頰沉入,才驚覺夢醒時分,如虛似實,恍如隔世。
「逝者恆世,毋須掛念。」三日月宗近的眼瞼上抬,眸光轉動,是與日共生的新月,勒細勾彎,散出無情的溫柔。少年怔怔,眉頭及眉頭的糾葛紛是纏繞,唇瓣擠壓噘起,「三条宗近的弟子本可躲過這一劫,卻因這無用之刀死於非命。」少年頓了頓,才又開口:「令人無法苟同。」
「一將功成萬骨枯──」道,三日月宗近的手舉離刀鍔,「身為神的我們是永遠無法理解,人類為了追求虛浮的極致,汲汲營營,耗費一生,更不惜踩踏別人的屍首所登上的巔峰。」語調聽似平漠,卻濃厚的哀愁紛湧而上。三日月宗近的雙眼不再看他,則一手斜彎上滑,指尖沿畫少年的臉側髮鬢,是有些哀傷的弧度。「你很溫柔,小狐狸。」他的眉宇透露出些許的悲沮,「可對神靈而言,過度的溫柔是無用之物。」

少年側耳傾聽,紅眸見三日月宗近的眉眸垂巍,散去最後一絲悠雅的逸致,愁憂的幕帷遮蔽苦痛,而眼中的月光泯滅,僅存不忍的黯淡神傷。少年為對方的神色悸動,一顆心顫怯不已,像是徒手抓了滿拳的星芒般感動難止。他沒能熟練地將此等情懷以言形會,所有的情感浪淘全噎緊咽喉,予以壓迫。
少年的頸部肌肉擠壓了會兒,發出咕嚕嚕的怪聲,索性把偷來的刀塞還到對方手中,咕噥著這似乎對你很重要。隨後腳尖一陣點踏,再度幻化成雪狐的少年縱身躍入密林,成蒼青之中的一閃白光,消失無蹤。






他自山頭一躍而下,乘風劃破薄霧,淡薄的月光灑落,綴綴星芒為他導向,在下斜的山麓赤足疾奔,冽寒將他穿透。少年終是停下了腳步。
夏至晝長夜短,炎陽東來西去。夜裡彎月斜掛,以溫潤的皎潔鋪張出漫天的網,朦朧於霧,漸落山峻。少了日陽的熱辣,氣溫沁涼如水,往少年的肌理細密地鑲嵌。

他緩慢地眨眼,眸光散漫,目無他方。
他在湖畔駐足,草土將腳趾縫間染得微濕。他伸手朝濃厚的霧裡探去,霧氣濁重,月色微明,霧白參和湖綠,侵蝕他的每吋肌膚,如是要人投身入霧,葬身其中。可少年不為所動。
他的思緒抽離,逆時間的河水迴游而去。同日正午,他在稻荷大社的本殿前又見三条宗近的身影,如一往的鞠躬拜神,並在桌前供上幾塊油豆腐。少年本想上前品嘗,卻見兩位年輕的住持自對側走來,兩人合力抬著竹製擔架,擔架上的屍首以白布覆蓋。此時熾烈的光線打落,在少年眼中匯聚集散,烈日的軌跡成點點白光。少年不住地瞇上眼睛。
他聽見住持們的私密耳語。說鍛刀名匠著實無義乏情,為了把刀,犧牲弟子在所不惜。他們交頭接耳,又道是哪把刀如此醉人心神,刃紋如月,月牙是如妙齡女子的嫣然媚笑,彎弧延展,使人心神皆醉。
話語落罄,竊取供品的思量蕩然無存,少年跨步上前,尾隨三条宗近的身影,狩獵的視線似如飛禽的勾爪銳利,澄紅的眼眸倏化炎火,攀附在男人背上的麻布包上,緊揪不放。




過度的溫柔皆屬徒然。少年低頭望穿湖心,夜光稀惚,是匹月牙色的綢緞舖灑而上,波波粼光,沉沐於他的髮間,及他的面孔斑彩萬斕,愈加閃亮。
少年的思慮交籌,他將自身的靈魄耽浸於回憶中。三日月宗近的身姿雍雅,一個回身一句話語,輕觸他心,餘波盪漾。他盯著湖中之月,眼瞼微垂,想起那對眼眸湛藍似海,同天無垠,彎掛的月牙新澄,就如他是宇宙的一點芒星,在萬宙汪洋之間旋游盤踞,往那抹彎玉潛伏遁去。而正當他看得出神,忽有鳥禽巨影,翱翅放羽,從天而降。

少年抬頭,只見三日月宗近的衣袖飄逸如羽,劃天破霧,朝地平線徐徐降沈。他項背對天,朦朦夜月使他的形影愈發深遂,眼眸歪瞇下彎,耀眼懾人。微光灑落,三日月宗近側顏落影,無色的唇瓣竟不再是一表漠情,而是星月鋪點,柔情似水。他的鞋底觸及湖面,頓時遍湖夏荷滿盛,朵朵紛放,大放異彩;湖水漣漪圈圈,圈圓闊開,小波輕曳,荷花瓣瓣交重,伴波紋翩翩起舞。
三日月宗近抽刀,刀尖下落,輕挑湖水畫圓至空,水珠奔散飛起,他旋身起舞。刀身彎如弦月,斬過滴滴落珠,沒入荷葉相間。三日月宗近的雙臂彎展,身姿雍容雅緻,而拂袖翩迭,似羽蝶振翅飛舞,好不美麗。他的步伐強勁有力,依他的倒影畫取湖心,水波濤瀾連連不止,就如他揮袖揚風,是為祭祀的神靈之舞,徹歌徹曲,穿夜透日。
少年呆愣良久,卻不覺自己腳步蹣跚,尋對方的倒影而去。他赤腳立於湖面,冰涼的湖水浸濕腳底,可他滿不在乎,盡是追逐著那巨浩無邊的身影,隨三日月宗近翩身起舞。



舞至終焉,三日月宗近雙手持刀向月,唇珠滑動著說了些什麼,他的嗓音飄渺如紗,綿密似綢。而少年看三日月宗近的面色柔和,雍柔眉睫及眸光炯炯,終究是看破自己行竊的真心──他也不過是這廣大世俗中的渺渺一粟,便是貪俗地想將這般華美攫擄入懷,占為己有,秘藏永生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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